走過了幾十年的人生路,從呱呱落地到如今兒子都十幾歲了;從一個什么也不懂的嬰童,成為了孩子玩笑里的“中老年婦女”。那天,孩子捧起相冊,突然抬起頭看看我,然后又對比了他手中的相冊,緩緩地對我說:“媽媽,你跟外婆年輕時長得好像啊。”兒子無意間的一句話卻勾起了我對母親的懷念。
2009年的正月初一清晨,來自福鼎市醫(yī)院的慈濟(jì)志工,在市醫(yī)院住院部的病房內(nèi),給病危的母親送來了鮮花、糕點(diǎn)和他們真誠的問候。這是母親有生以來收到的唯一一束鮮花,已經(jīng)不能說話的母親,用眼神表達(dá)了她的感激。
當(dāng)天下午回到家的母親,第二天竟奇跡般地會說話了。我從來沒見過七十多歲的老人笑容那么美,像嬰兒般純凈。一生不茍言笑的母親,跟兒女說話卻帶著撒嬌的味道。她把我們每個兒女叫到身邊,交代了很多事情。一生都不會講出什么詩意話語的母親,在她臨終前會說話的兩天內(nèi),竟然說了那么多令我們淚流滿面的話語。母親的娘家人來看望病中的她,母親對她們說:“我好想…好想你們……”此時,不由自主地,我走到母親病榻前,叫了一聲:“媽”。母親就對我說:“辛苦你了,我們世世代代做母女……”。母親說著話,眼球里仿佛剔透著一種晶瑩的光亮,全然沒有病危者的那種暗淡。
兩天后,母親又完全說不出話了,也吃不了東西,但她的眼神卻一直追隨著我們的聲音。我拿出之前我們和母親在一起的照片,她干涸、細(xì)長的雙手緊緊地攥著照片,深怕它飛了似的。用殘留在雙眼里的那道還算有神的目光死死盯著照片中的我們……正月初七凌晨,母親含著笑永遠(yuǎn)地走了,去跟早她十余年離去的父親相會了……
在此后的一個月里,我?guī)缀趺客矶級舻侥赣H。就因?yàn)槟赣H生前的那句肺腑之言—“我們世世代代做母女”。那段時間,年已四十的我十分強(qiáng)烈,十分渴望再生一個孩子。我想,如果世間有輪回,那么,如果我再生個孩子,那一定是母親投胎來的……
母親的一生似乎都不茍言笑,但她臨終前,乃至閉上雙眼,停止了呼吸,嘴角恒久不變的弧度卻是我們兒女心中最美的笑容、永遠(yuǎn)的記憶…… (游淑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