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榮
狂風在肆虐,橘樹在掙扎,夾竹桃在凄號,都在為她哀悼。我獨自蹲坐在村口,默默地流著淚,腦中浮現(xiàn)出一幕幕令我悔恨的過去……
“回去,明天叫你家長來……”上新學校第一天又被老師趕回家。我拎著書包垂頭喪氣的走在小巷里。兩旁的瓦房坐落在落日的余暉下,瓦房上幾根枯黃的草當風抖著。“回來了。”我疲憊的說道,“回來了!餓了吧?我煮了你最愛吃的肉丸子!”“砰—!”我用力的關(guān)上門,憤怒地沖她喊道:“你自己吃吧!”
午夜,咕嚕咕嚕~~餓死了,我摸進廚房四處翻找……“給你留著呢,在鍋里。”一個微弱的聲音從另一個房間傳出來。
第二天,“您還是送她去別的學校吧!這孩子太皮了,我們實在沒辦法!”看見奶奶羞紅了的臉,不停地揉著早已皺巴巴的衣角,微微顫動的嘴角欲言又止。一年間,我一連換了五所學校,我對這類事情都已經(jīng)麻木了。又是奶奶在前面蹣跚的走著,我一言不發(fā)的尾隨其后。但是和以往不同的是奶奶不再為我打氣!只是默默地一味地往前走。突然,她想到了什么,轉(zhuǎn)過身來,從懷里掏出一個面包遞給我,“拿著,快吃吧!”我心里一酸,不爭氣的眼淚跌跌撞撞地滾了出來,接過包子咬了一口,該死的面包師傅為什么今天放這么多鹽……
時間磨著歲月,歲月的齒輪轉(zhuǎn)過了就不復重來了。上初中了,奶奶銀白的頭發(fā)異常的顯眼,皺紋在侵蝕著她黝黑的臉。不知道為什么我卻漸漸疏遠她了。
上星期我約了同學一起去購物,“我要去買點東西,你不要跟來。”好幾次奶奶總是偷偷地跟著我,怕我惹事。我叮了奶奶一句。奶奶只默默的點點頭。“這個鑰匙扣不錯!”丫丫說。“挺好看的,我試試!”我在鏡前擺弄著,鏡里隱隱約約的閃過了一個讓我煩的身影。我轉(zhuǎn)身沖出店門,對面房下奶奶靠著墻角,在風中她的白發(fā)被刮的亂舞,歷盡滄桑的眼神是那么的黯淡。“不是叫你別來嗎?”我壓低聲音,低吼著。“我,我怕你沒帶夠錢……所以……我…”“真煩人。”甩手一揮,我揚長而去。
“砰——”有史以來最惡狠狠的關(guān)門聲。“榮啊!”奶奶隔著門對我說。“是奶奶不好,你晚飯吃什么呀?”“你自己吃吧!”我憤怒的喊道。透過窗戶,奶奶垂著頭默默的往自己房間走去,陰暗的燭光下奶奶的背影愈發(fā)孤獨。我那不爭氣的眼淚又來了。
第二天,打開房門看到桌子上有一個精致的的小袋子,拆開一看竟是那天的鑰匙扣……
從那以后,我暗暗立下誓言,我一定要爭口氣。給奶奶看,也要給拋棄了我的爸爸媽媽看。
三年后,我收到了重點高中的錄取通知書,我走的那天,奶奶沒來送我。起初我以為是奶奶怕我傷心。我也沒再去多想,這成了我人生中最后悔的一個決定。
一個月后,當我聽說奶奶病重的消息趕回家后,奶奶卻走了,永遠的走了。在我的眼前已是一具冰冷的軀體!我跪在床前,淚水奪眶而出,滴到奶奶冰冷的身體上,卻溫暖不了她的心。
鄰居阿婆帶著哭腔對我說:“你走的那幾天,她總是蹲在村頭。”
我緩緩的俯下身抱著奶奶,口里喃喃地說著:“我知道…我都知道。”
黃昏,我一人獨自來到奶奶常蹲坐的村口,此時太陽完全沉沒到遙遠的無際的水平線之下了,留存在天空中的只是一些碎絮似的晚霞的裂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