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一直在等,天暗了下來。慢慢地開始收拾行囊,準備出發(fā),臨行前還特意用報紙將桌面蓋起來。走出宿舍樓時,整棟樓亮起燈的房間不超過十間,我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宿舍,莫名的一種寂寞,當那間房的燈再次亮起的時候,我將會是一名大二的學生了。一年來總想找機會讓自己成長,可三百多天的日子如江水從腳邊匆匆退去,連腳印都還停留在那里,沒有前進分寸。或許真如村上春樹所言:我一直以為人是慢慢變老的,其實不是,人是一瞬間變老的。我懷著這種僥幸的期望開始了這次三下鄉(xiāng)之旅。
文藝匯演大合照
那雨,下了一夜
要不是臺風要來耽誤了行程,恐怕那晚我早已經(jīng)身在福建了。車來了,我將行李放好后,坐下,長舒了一口氣:呼~總算要出發(fā)了。車子在漆黑如幕布的高速公路商行駛,在高速公路上能看到遠處燈火璀璨的城市,說不出什么感受,有期待,有忐忑,有顧慮,有愉悅。各種心情像極了一鍋雜燴,炮制了對遠方無數(shù)次的遐想,而我終歸沉默,難眠的夜靜靜地望著窗外呼嘯而過的道道樹木,雨敲著窗,也敲著這一車的青春。
我挺了挺腰,扭頭看看車里的其他伙伴,可能因為延期的無聊等待讓大家都疲倦了,大多都熟睡了。無心翻開手機記錄看了一下,從好朋友找我加入這支隊伍到出發(fā),時間已經(jīng)過去兩個多月,那時我還執(zhí)拗地要去實行自己地計劃:找份暑期工賺點生活費,閑時在家看看書,再上網(wǎng)看幾場辯論賽,過一個自認為充實的假期就罷了。隨口說出的一句“我考慮一下吧”,卻讓我認真地思考起來。
“媽,跟你商量一件事兒,暑假我想去三下鄉(xiāng)。”
在作出這個決定好幾天后,才有勇氣撥這一通電話,我試著用商量的語氣和她提這件我定義為青春熱血的事。用的是“商量”一詞,可自己最明白,這幾天時間里我已經(jīng)準備好了一套說辭,為的就是要在母親面前展示在大學一年中,我的心智已有所成長,希望得到她對我固執(zhí)的縱容。我的小心計也不是第一次使了,幾乎每一次我的話語都能軟化母親的心,讓她有了一種莫名的驕傲感:我的孩子真的在成長,慢慢變得懂事了。在我心里這一切都顯得理所當然,母親應當包容孩子,最好是能給予支持,畢竟自己想要干的都不是什么壞事。讓我沒想到的是,母親竟無再多的言語勸阻,而是幾句注意安全等的叮囑。這種突如其來的極度信任感讓我愣了一下,然后從咽喉里吐出幾個“嗯”字。
五味雜陳的我用手機便簽寫下了一首蹩腳的古體詩:適逢喜雨伴啟航,赤溪猶似夢一方。同為韶華逐夢郎,一程水復一程山。隨后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耳畔除了車輪滾動的聲音還有細細的雨聲,那一場夢我忘了,只清晰地記得,那雨,下了一夜。
中國第一扶貧村我們在一起
村子很靜
穿過了隧道,走過了高架橋,爬過了崎嶇的盤山公路,輾轉幾次換乘終于到達赤溪村。那時已經(jīng)是傍晚,道路兩旁是整齊劃一的白墻黛瓦的樓房,暈黃的路燈下面是玩鬧的孩童和閑聊納涼的老人。從一戶紅色雙開門的人家,幾個老人圍坐在一起,一臺老式黑色收音機嘎嘎地放著地方戲曲,我是聽得一腦子漿糊,他們卻甚是享受,或翹起二郎腿,或閉眼倚著椅背,或單手托腮。村子很靜,似乎我們的到來是最大的熱鬧。
這里干凈、整潔、祥和,我能想到的形容詞是安居樂業(yè),要不是村口大石頭上亮眼的紅字刻著:中國扶貧第一村。真不敢想象這里的生活曾經(jīng)會是怎樣貧瘠和艱苦,或許更多的我該是慶幸,他們走上了小康,想到此,不禁會心一笑。
這背影很像我
支教的第一天,我們都早早去往學校,希望能夠抽時間提前做做準備。還沒到學校,就發(fā)現(xiàn)校門外一群孩童熙熙攘攘的,有的背著書包,有得提著袋子,看見我們來了就簇擁圍了過來。他們居然提早了一個小時來上學。我應該慚愧的,長大后的自己對于求知的渴望漸漸變得不再那么強烈。孩子們圍著支教隊員問東問西的,還毫不客氣地拿起我們的工作證來看名字。看著那蹦著跳著進學校的背影,腦子里閃過一句話:這背影很像我!
那天早上我站在課室外,有趣的是孩子端正的坐姿,雙手疊放在桌面的畫面竟然讓我想起警匪片里的小偷,被捕時雙手要擺出來,以示沒有武器和不作反抗。腦洞大開的我望著他們汪汪的眼睛,還不時往窗外偷瞄我?guī)籽?,真是群可愛的孩子,那一刻衷心希望他們不要那么快長大,也不想讓他們知道,世界上最大的小偷是時間,偷走了我的童年,他們仿佛就是當年的自己。
我不敢答應你
七天的逗留很短暫,沒看夠青山綠水,沒品足幽香白茶,更不舍的是這里淳樸的人兒。要離開的那一天,孩子們早早過來我們住宿的地方等候,希望能送我們一程。離別是多么的殘忍,尤其是對于眼前這群年幼的孩子,他們如此信任我們,愿意把稚嫩的手讓我們相牽。
一個孩子掉下了幾顆晶瑩的淚珠,砸在地上破碎。其他的一些孩子也忍不住了,跟著啕哭起來,我們把孩子抱在懷里。這時,一個小女孩拉著我的手:你們有空記得回來看我們啊。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我沒法答應這個承諾,我說:有機會我會回來的,但我們會在大山外面等你,來了以后我?guī)阃妗?span style="display:none">p3P福鼎新聞網(wǎng)|今日福鼎|福鼎新聞信息權威發(fā)布平臺
那一刻雖然忍住了眼淚,卻忍不住自己的懦弱,我竟無法給孩子一個確切的承諾。可我相信,終有一日,我們定會再次相聚。孩子們送我們至上車的地方,揮手告別,他們喊著:再見。我愿能夠再見。
(吳相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