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咸豐年間(1851~1861年),太平天國起義爆發(fā)后,清當局被迫開放海禁,閩東的茶葉得以直接從福州出口,在福海關(guān)開通后,三都澳成了名副其實的茶港,閩東之茶如狂飚突起,席卷英倫,其出口額占到華茶的百分之六,最高年達到百分之三十多。清末民初,閩東年均出口茶葉十萬多擔,半個世紀中累計換回白銀1億多兩,在閩東強勁的茶葉經(jīng)濟大潮中,涌現(xiàn)了無數(shù)弄潮兒,梅伯珍就是其中的一個。
《筱溪陳情書》
梅伯珍(1875~1947年),字步祥,號筱溪,福鼎點頭柏柳村人,他的一生頗具傳奇性,他親撰的自傳體筆記《筱溪陳情書》,更是一篇情真記實的美文,以七千余字記七十余年歷史,繁簡有度,波瀾壯闊。
第一桶金是數(shù)十株白毛茶苗
梅伯珍是“老五”,在他不滿二十歲那年,他母親不幸病逝。兩年后,在他父親的安排下與一位陳姓姑娘結(jié)婚?;楹竺凡淇孔夥N田地維持生計,他不分晝夜地做挑工,賺辛苦錢,補貼家用。一天,他岳父送來了幾十株白毛茶苗,囑咐他開山種植。經(jīng)過幾年下來的分枝裁插,白毛茶的年收入達到大洋六七十元。在他三十歲時,靠積蓄購下年可獲二十多擔谷租收入的田地,梅伯珍人生的第一桶金來自幾十株白毛茶苗,即便在今天,我們重讀這一段文字時,也不禁深受感動,從梅伯珍的身上我們看到了茶葉給閩東人帶來的巨大生機。
合作出巴拿馬萬國博覽會金牌獎
種茶帶給梅伯珍意想不到的幸運,他嘗到甜頭的同時,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因為茶事操勞,他全身浮腫,得了“過勞癥”,身體一時好不了,日子還得過下去,他決定 “棄農(nóng)就商”,干脆當茶販,穿村走巷,收購毛茶,再集中賣給茶莊,從中獲取微利。兩年后,茶商邵維羨開茶莊缺幫手,邀請梅伯珍合作,梅伯珍負責與福州馬玉記茶行之間的賬目往來,馬玉記茶行的老板見梅伯珍為人老實厚道,特別地看好他。
梅伯珍的《筱溪陳情書》無意中揭示了一個大秘密:1915年,與“福安商會茶”(坦洋工夫)一起獲得巴拿馬太平洋萬國博覽會金牌獎的“福州馬玉記茶”,其原料就是購自白琳的“福鼎白茶”。令人驚嘆的是,這款100年前獲獎的茶葉藏品今天還在。2011年7月13日,在杭州市浙江世界貿(mào)易中心展覽廳舉辦的西泠印社拍賣有限公司專場拍賣會上,就有當年獲金牌獎的馬玉記白茶,估價為50~70萬元。其藏品標簽描述為:“產(chǎn)地福建,品種白茶,年份1914年,數(shù)量l箱,毛重3100克;尺寸:長26.2厘米;高18厘米;寬19.5厘米”,“福建馬玉記出品,計五箱,第二百三十一號”。這款參展茶采用精選芽尖制成,雖然時光流逝百年,但茶身白毫清晰可見。毫無疑問,獲獎的馬玉記茶就是《筱溪陳情書》所述,經(jīng)梅伯珍從白琳購去的福鼎白茶。馬玉記賞識梅伯珍不僅因為他為人樸實厚道,而是他為茶行提供了優(yōu)質(zhì)的原材料,茶行從中獲得了巨大利益。“馬玉記茶”獲巴拿馬萬國博覽會金牌獎,是梅伯珍無意中成就的杰作。
“誠信”是人生的最大機遇
生意不可能總是一帆風順,“誠信”才是做人的根本。梅伯珍一生經(jīng)歷過無數(shù)回挫折,但他始終堅守“誠信”底線。
茶市變幻莫測,不久,馬玉記茶行虧損倒閉,倒欠了梅伯珍大洋九千元,梅伯珍毅然變賣家產(chǎn)償還購茶款。正當梅伯珍想重新“棄商就農(nóng)”時,福茂春茶棧又找上門,要他出面幫助接洽生意。
1930年,梅伯珍受聘出洋當經(jīng)理,到新加坡后,茶葉寄在振瑞興洋行代售??墒遣杩顓s遭洋行透支使用,洋行謊稱茶款被外埠賒賬,最終四萬多元的茶款無法追回。梅伯珍決定自己承擔,按股還款,不累股東。因為恪守誠信,福茂春茶行繼續(xù)邀請他合作。第二年,所采購的茶葉發(fā)往天津銷售,獲利抵銷了南洋欠款。梅伯珍為此總結(jié)說:“余一生固守信用名譽”,雖然幾次失敗,但得朋友幫助,都一一化險為夷。
1931年,梅伯珍擔任福州福鼎會館茶幫會計時,茶幫購下整座3進式價值大洋27000元的恒昌埕作為產(chǎn)業(yè),可會館存款僅20000元,少7000元,就由梅伯珍向華南銀行抵押借款。原計劃兩三年中還完這筆錢。沒想到茶業(yè)生意不好。1935年,連本帶息欠銀行1300多元。梅伯珍再次獨自承擔償還了這筆債務(wù)。
1939年,茶業(yè)改為官營,梅伯珍受聘華大公司十廠聯(lián)合采辦經(jīng)理,采辦茶葉運往香港銷售,盈利豐厚。1940年,梅伯珍出任福鼎茶業(yè)示范廠總經(jīng)理兼副廠長,年采辦茶葉五千八百多件,獲利豐厚。
梅伯珍《筱溪陳情書》不僅是茶商梅柏珍一生與茶葉和誠信共始終的實錄和見證,也是研究閩東地方史不可多得的珍貴歷史文獻,是留給后人的一份豐富的精神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