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北京8月17日電(張社卿、鄭文浩、郭林雄)湘江戰(zhàn)役,是中央紅軍撤出中央蘇區(qū)以來打得最激烈、損失最慘重的一仗。渡過湘江后,中央紅軍由出發(fā)時的8.6萬人銳減至3萬余人。
在湘江戰(zhàn)役中,有一支為中央紅軍主力突圍斷后的英勇之師打得尤為慘烈,幾乎全軍覆沒。它就是紅5軍團第34師。
紅34師是1933年春由閩西游擊隊改編組建而成,師長陳樹湘、政治委員程翠林,下轄第100、第101、第102團,每團約1700人,全師共5000余人。
中央紅軍開始長征后,紅34師隨紅5軍團擔任全軍的殿后任務(wù)。湘江戰(zhàn)役打響后,紅34師奉命接替紅6師第18團防務(wù)。由于不熟悉地形,他們沿羊腸小道登上觀音山頂時,已是1934年12月1日上午。這時,紅18團已經(jīng)撤出陣地,紅34師陷入孤軍奮戰(zhàn)的險惡境地。
14時,中革軍委電令紅34師“由板橋鋪向白露源前進,或由楊柳井經(jīng)大源轉(zhuǎn)向白露源前進,然后由白露源再經(jīng)全州向大塘圩前進,以后則由界首之南的適當?shù)赜蚨蛇^湘水”。
當紅34師從板橋鋪一帶穿過灌陽至新圩公路,翻越海拔1900多米的寶界山時,紅軍主力已渡過湘江。腳山鋪至界首間湘江兩岸遂被湘、桂軍控制,紅34師的退路已經(jīng)被完全切斷。
敵人對紅34師發(fā)起了猛攻。炮火轟鳴,彈片呼嘯,與撼天動地的吶喊聲混合交織在一起。戰(zhàn)至傍晚,紅34師傷亡大半,陷入了糧彈告罄、四面受敵的絕境。師政委程翠林、師政治部主任蔡中、第100團政委侯中輝、第102團團長呂宮印相繼犧牲。
陳樹湘清醒地意識到,紅34師只能突圍,留在江東打游擊。當晚,他斷然下令:毀棄無彈的火炮、槍支,突圍到湘南開展游擊戰(zhàn);萬一突圍不成,誓為蘇維埃流盡最后一滴血。
夜幕低垂,紅34師開始了突圍戰(zhàn)斗。但面對湘軍劉建緒部、中央軍周渾元部和漫山遍野的地方民團,突圍沒有成功,又損失了千余人。
陳樹湘只得率領(lǐng)剩下的700余人折回東岸繼續(xù)堅持斗爭。無奈環(huán)境不熟,又沒有群眾基礎(chǔ),紅34師傷亡人數(shù)不斷增加,沒過幾天就已不足500人。而對紅34師殺傷最大的,是分布于湘南桂北一帶,熟悉當?shù)丨h(huán)境、土生土長的民團。
紅34師官兵多為閩西人,不熟悉地形。民團一個小時就到的路,紅軍要走半天。狠毒的民團在山路上挖陷阱、埋竹簽,并把竹簽用桐油跟尿熬煮,一戳傷就造成嚴重感染,對紅軍威脅很大。
最后,陳樹湘決定和師參謀長王光道率師部及第101、第102團剩余的300多人為先鋒,從灌江突圍,命令第100團團長韓偉帶100多人斷后。等陳樹湘他們進入湘南地區(qū)時,只剩下140多人。
12月11日,陳樹湘在搶渡牯子江時遭當?shù)孛駡F伏擊,腹部負重傷,腸子都流了出來。為不當俘虜,他命令警衛(wèi)員補上一槍。警衛(wèi)員流著眼淚為師長包扎好傷口,抬著他且戰(zhàn)且走。緊急關(guān)頭,陳樹湘命令王光道率領(lǐng)僅存的百十號人上山躲避,把自己藏匿于駟馬橋附近的洪東廟療傷,不幸被搜捕紅軍傷病員的道縣保安隊抓獲。
在敵人用擔架抬著陳樹湘去邀功請賞的路上,這位英勇的紅軍師長乘敵不備猛地撕開繃帶,用盡最后氣力把腸子扯斷,壯烈犧牲,年僅29歲。
紅34師最后僅剩下100多人,在王光道和第101團團長嚴鳳才的率領(lǐng)下,堅持山區(qū)游擊戰(zhàn),終因寡不敵眾,最后大部分犧牲。
灌江突圍時負責掩護的第100團在打退敵人的多次沖鋒后,全團剩下30多人。韓偉下令分散突圍,自己和5個同志負責掩護。最后子彈打光了,寧死不愿做俘虜?shù)捻n偉等人從灌陽和興安交界處的一座山上滾了下去。
幸運的是,由于樹木草叢的阻擋,韓偉和3營政委胡文軒、5連通信員李金閃大難不死,被上山采藥的土郎中救下,在老百姓家的紅薯窖里藏了7天才死里逃生。數(shù)十年后,韓偉的后人找到了當年救起他父親的土郎中后代,那口紅薯窖也還在。
后來,韓偉三人挑起扁擔扮成挑夫找紅軍,途中再次遇上民團。李金閃、胡文軒先后犧牲,只有韓偉一人僥幸逃脫,歷盡艱辛才回到革命隊伍。
新中國建立后,韓偉歷任軍事師范學校校長、華北軍區(qū)副參謀長、北京軍區(qū)副司令員兼參謀長等職,1955年被授予中將軍銜。
湘江戰(zhàn)役的悲壯歷史讓韓偉不堪回首。據(jù)韓偉的兒子韓京京回憶,他出生后,從未聽父親提起過湘江戰(zhàn)役。1986年,我軍編寫《紅軍長征回憶史料》,有關(guān)同志找到韓偉,讓他回憶紅34師這段歷史,韓京京才從父親那里聽到這場驚天動地的血戰(zhàn)。
韓偉是湖北黃陂人。彌留之際,他卻對兒子說:“湘江戰(zhàn)役,我?guī)С鰜淼拈}西子弟都犧牲了,我對不住他們和他們的親人……我活著不能和他們在一起,死了也要和他們在一起。這樣我的心才能安寧。”
1992年4月8日,韓偉在北京病逝,走完了他富有傳奇的一生,享年86歲。親屬們遵照遺囑,將他的骨灰安放在閩西革命烈士陵園,與紅34師的戰(zhàn)友們永遠長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