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被山霧微潤的石階上,在這晴冷的秋晨,我獨自一人,看香熏樹影朦朧,聽風撫松林輕柔。
一種莫名的感覺擢住了我,不禁起身至太姥娘娘雕像前,仰望:慈眉善目間,敦厚祥和;清雅靈秀間,溫婉如玉,有著一種油然而生的親切感,仿佛母親和兒女間的絮語輕談。我不覺已心馳神往,如夢如幻,思緒飛回塵封的遠古。
世傳,太姥娘娘是堯帝的母親,早年,無意間來到這一方世外桃源太姥山。
環(huán)顧,青山碧海,奇石險峰,通幽曲洞,霧幻霞蔚,想必太姥娘娘也曾驚嘆于登臨山巔,碧水共長天一色,白帆同輕云齊語吧,也曾被這點點島嶼,粼粼光影,鬼斧神工般傳奇與靈異的一景一物深深吸引吧。她流連忘返,此后便棲居于半云洞修行。
循著太姥娘娘的足跡,我也開始游走于她曾經涉足的每一寸土地。一縷清香,一曲小調,優(yōu)雅氣息,撲面而至。一方藍花布悠然入目,是勤勞的采茶女的頭巾,翩翩而來,飄飄而去。我一時驚詫,這難道是太姥娘娘所制?是她賦予人間豐富色彩的呀!
太姥娘娘像(資料圖) 李步登 攝
初居太姥,娘娘見村民們平日里穿的麻布衣,做工粗糙,色調單一,蘭心蕙質的太姥娘娘,遂種槐藍,霜降后割取,浸泡,沉淀,過濾,染制,衣物色澤光鮮,柔和服貼,村民們爭相穿之,無不稱美,一時引為時尚。
慷慨大度、博愛無私的太姥娘娘,便親手傳授種藍制靛技藝,村民們競相仿制,廣為流傳,開創(chuàng)了繁華一方的印染業(yè),世代相傳。
去年初秋,我曾游歷于太姥山下一藍溪,據說,每歲八月,色皆秀碧,紋波千載,是感念太姥娘娘漚藍之恩吧。
沿著長長石徑,路旁滿是無名的花草,卻都開得爛漫,我感觸于它們的樸實和堅韌,試圖努力地找尋著些什么。
哦,太姥娘娘的愛也如這般純樸和堅毅吧。她不喜歡喧囂浮華,她的親切溫暖,卻常常是黯淡中人們的點點甘霖;她從不吝嗇,無論是一盅茶水,一盞米飯,亦或是一彎微笑,一個眼神,一番勸慰。這都是她的雪中送炭,像一粒粒綴在舊綢上的紅寶石,在歲月的辰光中,熠熠奪目,想起時我的心中總泛起茸茸的綠意!
平日里,太姥娘娘常見一些村民們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便省下自己的糧食衣物供給窮苦眾生,自己則靠采摘野菜野草充饑。天長日久,她竟也熟通了各種本草功效,日日研之,無師自通,醫(yī)道見長。
早春太姥,春寒料峭。一夜,麻疹蔓延,肆無忌憚,只幾日,孩子們便陸續(xù)唇指發(fā)紺,高熱驚厥,干咳嘔吐,生命垂危,凄涼無助的哭聲,在這蒼茫的山村之夜此起彼伏,令人肝腸痛斷。
一個個鮮活生命的消失,太姥娘娘目睹著,心焚著,深諳醫(yī)道的她夙夜尋思如何能救民于病痛危急之中。
一大早,夜不能寐的太姥娘娘便穿上草鞋,背起藥筐,踏遍荒草古道,遠涉深山曠野,攀緣峭立山崖,不辭辛勞,苦尋解藥。
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絕處逢生,于一片瓦鴻雪洞頂的榛莽之中,找到一株與眾不同的小茶樹。這株茶樹,傲霜雪于百丈,歷枯榮于千年,受云霧之呵護,得泉露之滋潤。她如獲至寶,小心翼翼采摘下葉片,煎湯服治,竟有清熱解毒化瘀之療效。猖獗撒野的瘟疫終得化解,村民們感激涕零,三叩九拜,感恩戴德,奉太姥娘娘為神明。
娘娘如釋重負,舒心一笑。但長于醫(yī)術的她不滿足于白茶(綠雪芽)僅作為治療麻疹圣藥的功效,希望尋求更多救民的方子,于是愈加專注于白茶功效的研究。四時傷風感冒,祛毒降火,頭疼腦熱等,用家藏陳年白茶服之,果然都極為有效。
這滿山遍野、連綿起伏的茶山,豈不是太姥娘娘送給人間極好的禮物?茶樹歷千年而不朽,是因其大愛無疆,因其普濟蒼生,以致生機持恒!
太姥山下的才村,是歷代往來之旅必經之路。樂善好施的太姥娘娘見許多路人長途跋涉至此,口渴難耐,風熱內邪,于是免費設攤供茶。這茶似給游人的心靈注入了縷縷靜氣,使得每一個來此一游的紅塵過客,都能靜下心來,洗滌世俗塵埃,除卻滿身疲憊,再整裝待發(fā),將身心融入那古風樸樸的空氣之中,將善心傳遞到千里迢迢的大地之外。
相傳,一日傍晚,一道士叩開娘娘家門,求一碗漿水以解渴,雖素昧平生,但娘娘捧出上好漿液以待之。娘娘的慷慨大方,深得道士贊賞,于是傳授九轉丹砂法給她,在七月七這天,太姥娘娘乘九色龍馬羽化仙去。
至漢武帝時,太姥娘娘托夢訴之東南方向,有海上仙山,吃過蟠桃方可得道成仙。漢武帝醒后即派東方朔等人東出南下四處探訪名山,發(fā)現太姥娘娘即是漢武帝夢中所見仙人,漢武帝龍顏大悅,冊封“天下第一山”,由東方朔題寫并鐫刻于山石之上,至今碑跡尚存。“山不在高,有仙則名”,太姥娘娘使太姥山擁有了仙風道骨,享譽盛名。
人們時常見她于巖水洞旁,或盤坐彩云霧靄之中,或朱衣飛翔蒼天皎月之間,常示夢里,救人危難。太姥娘娘是有著神話味的人,亦是有著人情味的神:在廟宇的高堂上,有了她,一帆風順;在信眾的俯仰間,有了她,平安祥和!大愛彌天,雨露人間,情通四海,香火千年!
朋友們喊上車回家了,我還沉浸在回憶中,難以緩過神來,我恍惚覺得真能與太姥娘娘共語了,這簡直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奇跡!那些關乎生命、關乎高貴和關乎永恒的對話,分明已從一個神靈,嵌入另一心靈!
想到這,我欣慰無比。此后,太姥娘娘將成為我生命的一個印跡,永不磨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