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船把我們送達崳山碼頭。踏上海岸線,腳下是碧海,眼前是青山,而我已然化身為忘機的鷗鳥。
車載著我們在沿海公路穿行。山路果然十八彎,每一彎是驚險也是驚喜。拐角處你以為前方是海之涯,可一轉彎又回到了山的臂彎。身體隨著山勢在左顛右晃,快樂隨著車窗外的風景在上躥下跳。還沒收拾好心情,我們就來到了崳山島上的東角漁村。
小漁船有的擱淺在沙灘,有的停泊在海上。堤壩上晾曬著海味。它們不僅是食料,也是標本。海洋的潮汐在它們身上留下了海底世界的形態(tài),海洋的生態(tài)在它們體內貯藏了豐富的營養(yǎng)。它們是漁民和大海的鏈接,是大海賜予世代棲居在沿海的生民的厚禮。且不論到底是漁民守護著大海還是大海守護著漁民,先買一些海貨帶上路,將來讓味蕾喚起這段崳山之旅的回憶吧。 島上的居民依山落厝,他們的房子鑲嵌在山崖之間,推門向海,入戶歸山。拾級而上,甲家的屋頂就在乙家的地板下面。遠遠望去,高低起落的懸山頂式的房頂宛若一群展翅的海鳥從碧藍的海上飛向翠色的青山,停棲在山上。 在路邊的小排檔吃過鮮掉魂的海鮮面,我們步行穿過山間小路,穿過紛紛擾擾,直奔山頂的大天湖草場。沿途花草肆意生長,蜂蝶自由飛舞,禽鳥應和鳴唱,山風穿過我的胸膛,仿佛在背后長出一雙隱形的翅膀,帶著我瞬間飛臨山頂。平日在格子般的房間里起居,出行按軌就道,絕不敢出線。這一刻突然闖進綠野仙蹤般的草場,這里沒有規(guī)章次序,只有群山環(huán)繞,只有曠野相迎,只有綠意撲懷。 站在山頂的草場上,遙望東海,俯瞰天湖,第一次看見湖與??康媚敲唇K鼈儊碜圆煌乃?,卻在同一片天空下相守相安,不與歲月爭,不與時光搶,它們自己就是不變的光景,永恒的盛年。都說似水流年,據說天湖的水常年不增不減,它不感懷過往,不劇透將來,它只告訴你享受豐盈的今天。把握每一個當下,歲月可謂如草場天湖的水不增亦不減。 隔著一道山脈,就是浩瀚的大海,海上列島如瑞獸,偶有幾艘漁船在海渚附近,自守煙波,不知是欲靠近還是離開。千里海天一色,海天之邊,我靜靜看著山河湖海,看盡晚云,讓自己站成一首陶淵明的詩。 為了尋找最佳日出觀賞點,我們落住在月亮灣民宿。凌晨五點,我們從山間的小木屋踏著微光走到海邊。 五彩朝霞在天邊寫好了一天的序言。我們等待太陽噴薄而出,它卻如溫婉的少女,一臉桃紅地從云彩間冉冉升起。我的心越空,天空越明亮,彩霞越燦爛。明明是在海邊,我卻聞到了天空落英繽紛的芬芳。我決定剪下黎明的一角,帶回今晚的夢中。 回來的途中,山澗的清泉在耳邊流響,忍不住去撩水玩。等我們一行脫了鞋襪赤足坐在澗中的石頭上,任蝌蚪魚兒在腳邊悠游時,才意識到其實是水在撩人。崳山的美妙之處在于當你掬起一捧山泉,一抬頭卻又望見了眼前的大海。泉水的涓涓長情與大海的浩瀚博愛同時滋養(yǎng)著你。 愜意時刻睡意襲來,到小賣部買了個西瓜浸入溪水中,打算睡個回籠覺再來坐在溪澗的橋下,吹山風,飲冰酒,吃涼瓜,豈不美哉!